三龙聚首 共话当年数学系的教育创新实践 >三龙班的学生忆当年的那些事

     三龙聚首 共话当年数学系的教育创新实践答    文章来源: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老科协数学院分会   

 

 吴龙班的代表李文林在科大校友庆祝中国科技大学建校60周年座谈会的发言

  2018年9月20日

刚才讲的三条龙,我想我先谈谈我作为科大学生的感受,我觉得作为科大的一个学生我感到很自豪。有三点:

第一点,中国科技大学是我们新中国成立以后,自己独立自主创办的第一所大学,60年它各方面的成就就可以和百年名校平起平坐。这不是我说的。   

昨晚我看了很多的资料。一共8万学生,培养了千分之一的院士等,有很多数据。网上排队的时候有很多排法,科大总是排在不到前面。我对这些排名不在乎。

我经常和王元院士聊天,他说:看一个人不是看他的头衔,而是看他的成就。他有很多很独到的看法。我说,看一个大学也不在于看它的排名,因为现在有一些排名和经济有关系。

 

北大120年、清华100年,我没有不服气的感觉。但是我觉得,科大作为新中国自己办的大学,60年达到这样的水平。在国外,如果说大学是在科大毕业的,他们是很认可的。没有一点觉得低北大、清华一等的感觉。我们每个人在国外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第二点,我能够作为三龙之一的学生很自豪。当时我写了一篇文章就是吴龙,在50周年的时候,让我去了一下。当时史际怀教授编写科大校庆50年的一本书,华龙、关龙和吴龙,每一个龙都要写一篇文章,他们让我们写一篇吴龙的文章。当时李邦河让我来执笔,我和李邦河、陆柱家和徐森林四个人商量了一下,我就写了一篇吴龙的文章,写的比较详细一点。

我到科大去的时候,史际怀让我讲一讲。我说,三龙是我们中国教育的自主品牌,我们应该大吹特吹,不是吹牛。就是说,现在搞了很多教育改革,我参加了中学教育改革,我觉得我们教育改革越搞越出不来人。这是我的看法。我拉冯士雍等参加了中学教材的编写工作,这是我的感觉。

就像颜基义学长说的,如果能够把三龙的经验很好地介绍出来,看看当时科大是怎么办学的,为什么科大能够办成这样。因为三龙是真正的我国自主的教育品牌,要很好的总结和宣传。

当时吴龙班有两个班,是81个人。吴先生从头到尾给我们讲微积分。吴先生的课,他的特点是很严谨,他上课把这节课的主题写在黑板中心,然后从左上写到右下,工工整整写一黑板。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给他擦黑板,他是自己擦黑板,然后再从左上写到右下,最后回到中心。他的教材是他自己编的,是油印的,但没有出版。这正好表示吴先生的特点,他不在意出版。他的课很有特点,他的第一堂课讲的是戴德金分割,实数理论。这堂课我是坐飞机,我听不懂。戴德金分割,实际是实数理论。但是慢慢地,从这里开始,实数理论都不严格,后面都没法严格。最后落在stokes公式,最后是广义stokes公式。他把所有面积分,线积分,最后学完了,所以用一个公式把微积分的理论都统一起来。这个理论高度是非常高的。他为什么要用这个呢,他说这在物理学里有用。他讲stokes公式的时候,要用Y微分,他讲Y微分,Y微分符号很复杂。有一次我们上课,他的讲义一般情况下都是系里有人刻的,我们拿到的Y微分那一章讲义是吴先生他自己刻的,当时吴先生都已经是学部委员,但是他不仅从头到尾讲课,他还亲自刻可讲义。我们都非常感动。

吴先生讲课是不太讲废话,来就是讲数学。这和华先生是不一样的。因为我们有幸的是,我们为什么感到自豪呢,这三条龙不是孤立的,有交流,是有互动的。华先生要给我们讲一年复变函数,他亲自给我们讲的,但讲到一半,因为他要出国了,后面是由龚升老师讲剩下的。

龚升和华先生他们讲课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讲课很活。华先生东写一点,西写一点,但是他要讲很多东西的。比如讲“从薄到厚,从厚到薄。”他就在课堂上会给我们讲。

我们有兴能够知道不同大师的特点,这些老师是属于大师级的。名师出高徒,我们当然不敢说自己是高徒。但是名师这是肯定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名师。现在大学,院士去讲课,名教授他都不一定去讲基础课,但是他可以到很多大学去兼课,现在叫做走穴,所以现在的风气就很不一样。

我在吴龙的,但是三龙有交流的。我们的三角级数是元老讲的,那都是从头到尾教。我们的线性代数是曾肯成讲的,他讲课不带书,讲义也没有,一张纸都不带,空手来,拿着粉笔就开始写,十几阶的矩阵他根本完全不需要书的。曾肯成了不得,他的眼睛不太好,但是他完全凭着记忆把线性代数讲下来。我们的概率论是陈熙孺讲的。我们的复变函数的课是华老和龚升讲的。龚升讲课比较活,我记得有一次考试大家考得不太理想,说暑假你们回去做一百道 。他上课总是排在最后两节,大家肚子都饿了,他总是提前5分钟下课。

现在回想起来,各个老师有各个老师风格。复变函数的习题课是陆汝钤讲的,后来王元、陈熙孺和陆汝钤,这些人都成为院士了。所以当时教我们课的阵容不光是感到荣幸,而且感到很幸福。以前说华老和吴文俊这些大师,现在就近在咫尺。

有一次我和李邦河等人上课前在教室门口聊天,他说,那天我看见华先生到哪去了。谁知道华先生就站在我们身后,他第一句话就问,“我的课你们听的怎么样?”他在课后亲自了解同学们的意见。

所有这些东西,我把它总结为是中国教育的自主品牌。我们在这里说,但外面的人都不是很了解这些。

第三条,我觉得感到自豪的是科大的精神。科大有这样一些品牌,有名师他们的学问。但是他们的精神,可能是使科大能到今天更成功的地方。科大精神从这几个老师来看,吴先生讲课,从来没有缺过课,风雨无阻。从中关村到玉泉路还是挺远的。华老是人大常委配有一辆专车。但吴先生没有车,虽然有班车也很辛苦,那时没有四环,即使现在也要一个小时。他从来没有缺过课。

吴先生给我感受最大的是,他在56岁的时候,他那年发表了一篇文章,讲的是中国古代数学的贡献,他使用笔名“顾今用”。后来才知道是“古为今用”。他想“古为今用”来研究数学机械化,当时大家都不知道是谁写的。我猜出来是吴先生写的。一次我在412门口遇到他,我问他,文章是你写的吧。他没有回答,很神秘的笑了一下,然后举了一下手,说“准备战斗”四个字。

现在回想起来,他准备战斗有两条。第一条他要把历史用在现实研究中搞了数学机械化。那几年是他奋斗的时候。据说他是101机房上机最多的,有时甚至是通宵。过了多少年他发表了东西。

还有一个就是他要宏扬中国古代数学。当时,就是现在很多人都认为,中国古代数学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勾股定理”的特例商高定理。但实际上,在《周髀算经》上不光有特例,而且写的清清楚楚这是一般定理。当时吴先生感到中国古代数学是被贬低了。他要出来说话。他一边干数学机械化,一边写了很多文章。

他的两个战斗的结果,一个是使他最后获得了国家最高科技奖,最后他还拿了一个邵一夫奖。还有一个战斗他搞中国古代数学。他在1986年被邀请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做了45分钟报告,他的研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的工作使得世界对中国古代数学的看法有比较大的改变。

一般的人到56岁,都要准备退休了。但在那个时候他准备战斗,开辟了两个战场。

华老和吴先生他们从国外回来,经过文化大革命,尤其华先生还被批斗过,都很多折腾。但是他们这些人对我们国家,对科学事业是没有半点悔言。吴先生入党61岁,华先生入党69岁,他75岁就死了。尽管文革那么斗他,他还是要坚持入党。我举了华先生诗中的一句话“一心为人民,慷慨掷此身”。

吴先生生活比较有规律,他活到了98岁,他想活到100岁。他们这些人我们国家和对科学事业的精神,也是科大的精神。网上有一种说法,叫做“科风”,科大的“科风”很强。据说教育部搞扩招的时候,科大顶住了,一直没有扩招。科大是很有骨气,在合肥那个地方,如果他跟风,不可能是今天这个样子。我在校园里走,听到学生讨论的问题基本上都是学习上事情。

昨晚,我看了很多资料,看了一些照片。有一张是我们大学毕业有7个人爬到泰山顶上,在那个大石头,唱着“迎着永恒的东风,把红旗高举起来。”这是科大的精神。要像颜基义学长说的那样,我们要把永恒的东风继续唱下去,就是我们老师吴先生说的“要准备战斗”。当然我们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大了战斗力,但应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最后我希望大家保重身体。

2018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