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省身:把毕生精力献给了数学

文·汪晓勤

中世纪以前,中国曾经拥有许多世界一流的优秀数学家:刘徽、祖冲之、祖、李冶、秦九韶、朱世杰、杨辉等,曾经拥有辉煌的数学成就:位值制、面积和体积理论、方程术、天元术、四元术、大衍求一术、高次方程数值解,等等。但是,在西方数学走出中世纪黑暗,韦达、费马、帕斯卡、笛卡尔、牛顿、莱布尼茨……一个个名星登上历史舞台,推动数学一日千里地向前发展的文艺复兴时代,中国数学却进入了低谷,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多少年来,中国的数学一直背负着沉重的民族自卑心理。中国还会像中世纪那样创造出世界一流的数学吗?今天的我们可以期待中国数学的复兴吗? 

当代世界数学大师陈省身坚定、自信、掷地有声、振聋发聩地回答了上述问题:中国在21世纪必将成为数学大国!这一回答今天常常被称为“陈省身猜想”。

陈省身于1911年出生于浙江嘉兴府秀水县下塘街,幼年并未进小学读书,而由姑姑在家教他国文。9岁时考入浙江秀州中学附属小学五年级。1922年,父亲陈宝桢去天津任职,全家随往。陈省身于翌年进天津扶轮中学。他不仅喜爱数学,而且也经常阅读历史、文学等方面的书籍,还十分喜欢写作,曾在校刊上发表过诗作以及其他方面的许多文章。1926年,陈省身考入南开大学。南开大学数学系是姜立夫(1890~1978)创办的,姜立夫是哈佛大学的数学博士,做的是几何方向的博士论文,他的导师是几何学家、数学史家库利奇(J. L. Coolidge,1873~1954)。在姜立夫先生的影响下,陈省身对几何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1930年,陈省身从南开毕业后考入清华大学研究生院,师从孙光远,学习射影微分几何。1934年以优异成绩毕业,获硕士学位,并得到留美公费。但陈省身并没有去美国,而改去了德国汉堡大学,师从德国著名几何学家布拉施克(W. J. E. Blaschke,1885~1962)。在汉堡,仅一年时间,陈省身即完成了博士论文,1936年2月获得博士学位。这时,他又得到中华文化基金会一年的资助。他面临两个选择:留在汉堡随阿廷(E. Artin,1898~1962)等代数名家研究代数数论,或者去巴黎随几何名家嘉当(E. Cartan,1869~1951)继续从事几何研究。陈省身选择了后者。在巴黎的10个月,陈省身收获丰硕、成绩斐然。 

1937年7月,陈省身应清华大学之聘,回国担任数学系教授。正值抗日战争爆发,北大、清华和南开三校于11月被迫迁往长沙,联合成立长沙临时大学。到了1938年1月,长沙临时大学又迁往昆明,改名西南联合大学。尽管战时的西南联大几乎与世隔绝,但陈省身在教学之余,从未放弃过数学研究,每年都在国内外杂志上发表论文,成为当时中国为数不多的著名数学家之一。 

1943年,陈省身应美国著名数学家维布伦(O. Veblen,1880~1960)的邀请,前往普林斯顿高级研究所作研究。在普林斯顿的两年多时间里,陈省身完成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工作:给出了“高斯—博内公式”的内蕴证明,发现了“陈示性内”。1946年4月,陈省身回国,代姜立夫筹建中央研究院数学研究所。1947年,数学研究所正式成立。1948年,陈省身当选为中央研究院院士。在数学研究所,陈省身培养了一批数学人才,其中有吴文俊、廖山涛、张素诚、路见可、周毓麟、曹锡华等。这年年底,陈省身应普林斯顿高级研究所所长奥本海墨(J. R. Oppenheimer,1904~1967)之邀,再次前往美国。在普林斯顿呆了半年之后,又应邀任芝加哥大学几何学教授,直到1960年。1960年,受聘伯克利加州大学,直到1979年退休。1981年,参与创建伯克利数学科学研究所,并任首任所长。同时,开始筹建南开数学研究所。1984年,南开数学研究所成立,陈省身应聘任首任所长。八十岁高龄之后的陈省身依然活跃于世界数学舞台上。

从南开到清华、从汉堡到巴黎、从西南联大到普林斯顿、从芝加哥到伯克利、最后回到南开,陈省身把毕生精力献给了数学。晚年他创建南开数学研究所,希冀中国能拥有一个世界数学研究中心;他以中国数学的复兴为己任,奔走呼号、献计献策、不遗余力。陈省身以自己的“几何人生”为中国数学找回了自信。

我们对“陈省身猜想”的信心首先应来自这位中国人引以自豪的大师本人的数学历程和数学工作。现在,张奠宙、王善平主编的《陈省身文集》的出版,给了我们了解大师的机会。这本洋洋数十万言的文集分六部分:第一部分收录了陈省身对自己数学生涯的回忆;第二部分收录陈省身对自己师友的回忆;第三部分收录陈省身对中国和世界数学的看法;第四部分收录陈省身对微分几何学、拓扑学等的评价(包括他的得意之作——闭黎曼流形高斯—博内公式的证明、陈示性类等);第五部分收录了陈省身少年时代写的两首新诗和1997年写的一篇历史论文;第六部分收录的是一些著名数学家对陈省身的评价。 

陈省身带给我们的还不仅仅是民族自信心。从他的文字中,我们还读到了数学的精神、数学的价值,读到了数学大师的殷殷赤子之心、淡泊宁静之境。 

《中华读书报》2002.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