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作者

 陈安国,浙江省临海县人。1958年7月毕业于北京大学生物系动物专业。先后在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北京)、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西宁)和亚热带农业生态研究所(长沙)从事农业害鼠害虫生态与控制研究42年,主持完成中科院、省和国家的重大、重点、攻关、科学基金及国际合作项目的课题12项,参与8项。1992年10月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主笔或合作正式发表研究报告为主的科技论文70余篇、专著4本,并写作科普作品20多件。代表作有《小家鼠生态特性与预测》(1993,科学出版社)、《长江流域稻作区重要害鼠的生态学及控制对策》(1998,《农业重要害鼠的生态学及控制对策》第3章,海洋出版社)等。与郑智民、姜志宽合作主编《啮齿动物学》(第二版于2012年由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

给鼠摆功求保护

陈安国
2013年10月15日
“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老鼠盗吃作物,污损用品,传播病疫……农林牧渔副、工农商学军各行各业无不受其害,人们难免会认为“凡鼠都有害”,主张“见鼠必诛”。但是,鼠害须防治,却不能“乱杀无辜”,因为就总体而言,鼠的功大于过!
俗称“鼠类”者,科学称“啮齿目动物”,它们是具有“①单门齿无齿根,②无犬齿存虚位”两特征的小型哺乳动物(少数中型,如河狸、旱獭和豪猪,不用“鼠”名)。全世界现存2277种,占兽类总种数的42%。啮齿类在生物进化史上先于灵长类出现,在人类演进过程中始终伴随左右,与人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益害皆彰。
鼠
鼠的原始功劳是供人类作食、衣、药用。安阳殷墟发掘到百十计的多种鼠骨骼,其或作为随葬品或为食物遗存,这反映了先人对鼠的重视。而且,当年对鼠的不少用途仍沿袭下来。例如,西北人有捕食旱獭、黄鼠、鼢鼠的习俗,并用其毛皮制衣,广东人也吃家鼠、野鼠。松鼠(巨松鼠、灰鼠、岩松鼠、赤腹松鼠、花鼠等)和河狸的毛皮质量好,曾作为重要毛皮兽;竹鼠和鼢鼠的毛皮绒厚柔软也被利用;对白腹巨鼠、青毛鼠、板齿鼠和褐家鼠等体型大些的害鼠,则倡导皮革制帽、手套等,鼓励捕杀;外来种如麝鼠、海狸鼠及毛丝鼠乃作经济动物饲养。在上世纪,这些鼠的毛皮被大量收购,为出口创汇作贡献;而它们的肉多精瘦,味鲜美,富含蛋白质,多作食用。尤令人惊叹的是,我们祖先对鼠类药用价值的发现。如进入《药典》的“五灵脂”,就是采鼯鼠粪尿制成的。再如竹鼠油与血、雪猪(旱獭)油与骨、豪猪胃与棘、臊挠子(岩松鼠)骨、家鼠仔、松鼠粉、鼢鼠粉、花鼠粉、花鼠脑、飞虎(赤鼯鼠)酒等,分别有收敛生肌、活血祛瘀、镇痛平喘、清热解毒、理气调经、降血压、祛风湿等功效,在民间为治疗常见病或杂症发挥过历史性作用。另外,松鼠、车鼠(小家鼠变种)等小巧玲珑、灵活有趣,也有作宠物养的。
不幸的是,由于眼前利益驱使及“鼠当然可杀”的认识偏差,这些动物多遭滥杀致数量锐减甚或几近绝灭。现在,河狸、巨松鼠已列为“国家重点保护动物”,鼯鼠、松鼠、竹鼠和豪猪4类群几乎所有种(40多种)也列入我国《“三有”保护动物名录》受法律保护。今后,鼠害防治应着重瞄准鼠科(褐家鼠、黄胸鼠、黄毛鼠、大足鼠、黑线姬鼠、长爪沙鼠等)和仓鼠科(黑线仓鼠、大仓鼠、布氏田鼠等)等能造成严重危害的农林牧主要害鼠,加强监测,综合治理,控制其种群数量(以降至经济或卫生危害水平以下为准,不主张“灭绝”);对前述毛皮或肉骨有利用价值的鼹形鼠科鼢鼠、松鼠科黄鼠与旱獭,及鼠科体躯较大的种属(青毛鼠、板齿鼠等)等,在其数量多的时候仍应提倡杀而用之,其他野生鼠类不可再任意捕杀。一个正确方向是驯养,如竹鼠(“芒狸”)就是近年开发的家养新秀。
鼠的现代功劳是为科学研究和工农业生产领域产品鉴定、生物测试等作的贡献。在实验室,它们充当实验动物和人类疾病动物模型。
褐家鼠(大鼠) 
褐家鼠(大鼠)
实验动物化之小鼠 
实验动物化之小鼠
实验动物经过人工培育纯化,先天遗传性状、后天繁育条件等都受全面控制,能保证实验结果的可靠性、均一性和可比较性。啮齿类体小、多生、快长、易养,成为实验动物的首选;小鼠、大鼠、豚鼠和仓鼠尤充主力,在我国乃占实验动物总用量的九成六。它们品种品系众多,如小鼠近交、突变品系就有6000多个,可满足不同需要。人类疾病动物模型是指医学选育或诱发的、具有人类疾病模拟表现的动物实验对象,上世纪80年代初已建立4000种,主角还是鼠类,这也是基于其种属与品种多、基因类型特别丰富,可以不断地被发掘与复制。上世纪末,我国科学家在四川发现了一种C4补体缺损先天性基因缺陷小家鼠,可培育成对爱滋病、红斑狼疮等病研究具有极高应用价值的模型动物。这些“模型”替人受试,真是救命灵物!
与在实验室的牺牲对应,自然界的野鼠也功不可没。因属高等动物,而种类多、数量大、繁殖快、生命周期短,可为学科研究的进展提供很大便利,动物种群与群落生态学、生态生理学、行为学等方面,许多基本规律和基本理论的发现和创立,就是肇始于对野生鼠的研究。
一个陆地生态系统的部分食物网(引自孙儒泳等,2002) 
一个陆地生态系统的部分食物网(引自孙儒泳等,2002)
除了这些实际应用价值,鼠类更根本的功劳是在自然生态系统中的活跃作用。无论高山、平原、洼地,还是森林、草原、荒漠、水滨,总有鼠的身影,它们作为植食者或杂食者,不断地将植物性养料转化为动物性养料,给肉食动物提供了基本的生存条件。它们生物量特大,在自然界众多“食物链”中,鼠类是连结植物与肉食性、杂食性动物及一些寄生性、腐生性生物的起始环节,各种食物链再组合成“食物网”,保证了自然生态系统物质循环和能量流动的良性运转,造就了大自然的蓬勃生机、千姿百态!
回头看,鼠类的植食性、啮齿性(门齿终生生长,必须经常啃啮磨牙)和疫源性(五分之二鼠种携带人兽共患病病原体)三大本性,注定其进入人类生活圈、经济圈就难免产生危害,人本应防范;但人类自身行为如捕杀鼠的天敌、滥伐森林、垦荒造田,以及一些不良的生活习俗,却破坏了生态平衡,促使鼠反扰人类。所以要除害兴利,人类必须尊重生灵,爱惜生态环境,与大自然和谐共处。
大型鼠
概括上述,我们说,鼠害须防,鼠利应兴。鼠的种种贡献,尤其充当药物,充当实验动物和人类疾病动物模型等珍贵功能表明,鼠类蕴藏着非常丰富的基因资源和众多独特的生理性状,能供人深度开发利用,不可任意乱捕滥杀。现存物种一旦消失,人类就将永远丧失这个对子孙后代可能是最宝贵的生物资源。保护生物多样性须扩展视野,关注未来,平和心态,充盈善心!
(作者注:附图除注明之外,皆引自我的老师夏武平,高耀亭等.中国动物图谱?兽类〈第二版〉[M].北京:科学出版社,1988 )